近日，一份“退赛声明”在网上广泛传播。中国政法大学光明新闻传播学院辩论队在该校举办的辩论赛中，面对“发‘灾难财’应当/不应当受到政府禁止”的辩题，因抽到“不应当”的持方而选择公开退赛，引发热议。对此，你怎么看？

有道德敬畏才有智识增进

文 丨 静子

退赛声明惹争议，牵出了两种针锋相对的立场之争：规则优先还是道德优先。一边是违背真实意愿做个坚持完赛的辩手，一边是捍卫价值信仰做个提前退赛的破例者，你站谁那边？

或许有人说，规则要求你必须站“发国难财有理”，且辩论赛场又不是人生主场。从工具理性的角度看，一场比赛仅是证明个体或团体实力的工具，最后的结果才是参赛者们欲求的。此外，从契约精神看，坚持完赛于规则、于对手来说，都是一种尊重。

话虽有理，但规则之上当真别无他物了吗？换言之，我们的规则应该“不食人间烟火”吗？

国难的尘埃落在个体身上重如泰山。大疫当前，我们见证了太多的个人悲伤、家庭离合，感叹时间短逝、生命可贵。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在一段布满泥泞的前行路上，常有不起眼的细腻温情直抵内心最深处。一幕幕凡人不凡事诠释着人之为人的朴素情感，即友爱、互助，道德的水准与此紧密相关。

要看到，国难的底色是暗灰色，伴乐亦是低沉阴郁的。在一场持续时间长、影响范围广的疫情前，守望相扶才是减轻生活负重、助人勇毅前行的强力。发国难财，大有投机取巧之意。道德是一种软约束，挥舞道德大棒“逼”资源占有者惠民生，并非笔者本意，更与普遍人性相违。于心系百姓的人来说，如果不能以德说服他们，以情感召他们，那不与之为列正是其可及的反制手段。

再说规则一事，遵规守纪是现代人的基本素养。问题是，我们在遵规之前是否要先进行一番审视，看其是否符合人之常情、心之所向。抛开那些遭受疫情严重影响的城市，忽视那些为生活拼尽全力的隔离者，于象牙塔内一本正经地为投机者辩护，既使学术变得不接地气，更使辩手显得不近人情。如此看，在制定参赛规则、选择适宜辩题方面，不妨先遵循人之情感、叩问人之价值。

充分的辩论只是我们通向更理智生活的工具，捍卫人的价值与尊重才是时代的永恒目的。利用丰富智识、辞令技巧追求“赢”而非“对”，诡辩家式的知识分子同样值得我们高度警惕。

鲁迅先生曾言：“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旗帜鲜明表立场的青年人，不正是这份美好期待的践行者？

辩论不只是为了驳倒他人

文 丨 笃鲜

身处21世纪还煞有介事地辩论“地心说和日心说哪个正确”显然是荒诞的，抛开这类事实性命题，许多观点性命题并非毫无讨论空间。尤其是针对一些社会现象的看法，它们勾连着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更有必要通过审思讨论，求得最优解。

以这场比赛的其他辩题为例，比如“根据外来人口素质差异授予城市居住权利是否合理”“可否接受利用无辜家庭逼迫恐怖分子就范”等等，要是拿“人的尊严和价值”说事，恐怕都会得出一致结论：绝不合理、绝不接受。有人胆敢有异议，那就是不尊重人的，是可耻的，是要遭到口诛笔伐的。这样一来，辩论赛也不必存在了。

然而，人口素质差异以及差异给城市治理带来的隐患会因此消除吗？恐怖分子也会出于对他人的尊重而放弃恐怖袭击吗？双方陈述观点时，可以揭开最表层、最好表达也最容易博得同情的道德外衣，让深层矛盾暴露出来。只有明白事情为何会发生，才能够加以解决。既然发“灾难财”的现象真实存在，而且确实有人认为不必加以禁止，那么据此设置辩题，让人们借助辩论知其所以然，寻求最大程度的共识，进而归纳出更加周全的解决办法，又有何不可？

有人质疑，如果辩手不认同自己抽到的观点，辩论未免会滑向一场无关对错、只在意输赢的诡辩。这取决于如何看待辩论。辩论考验人们的逻辑思维能力、语言表达能力和信息检索能力等等，而不是比谁运气好，能抽到一个被公众普遍接受的观点，公正的评委也不会基于个人对辩题先入为主的观点草率判定输赢——在辩论中，驳倒他人不是目的，重点在于让人感受思维在拉扯碰撞的快乐，帮助人们将价值判断建立在更加坚实的事实依据和更加包容的思想认知基础上。

还有一种疑虑是，一旦辩手发言被拍下来发到网上，遭到曲解怎么办？与其放弃表达，倒不如向公众普及辩论规则。社会更需要坦坦荡荡表达出来的真知灼见，而非对碎片化信息的跟风群嘲。说到规则，参赛相当于接受比赛规则，默认自己有可能抽中不认同的辩题持方。如今因为不认同持方而退赛，其实是对规则的挑战或者说漠视，也缺乏对观众的基本尊重，这固然属于辩手的自由，却不值得大加赞美。

【作者】 王梓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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